《全辽金元笔记》第一辑:从笔记文献看更为真实的历史
中国古典文学的各类作品中,笔记是较为特殊的一种。笔记,没有一定体例,是信笔记录、摘录而成的作品,它因为具有某种纪实性而蕴含极为丰富的、真实的信息,历来为研究者所重。学界一直致力于对古代笔记文献进行整理,已推出《全唐五代笔记》《全宋笔记》等,但辽金元笔记文献的整理情况很不理想——《全辽金文》《全辽金诗》《全金元词》《全元文》《全元诗》《全元戏曲》《全元散曲》均已出版,唯独辽金元笔记史料空缺。2019年8月,《全宋辽金元笔记》启动第一辑编校,迄今已历时四年,最近,《全辽金元笔记》第一辑成书出版,并举办了新书研讨会。书影辽金元笔记数量大,未被充分发掘和利用,辽金元笔记因其时代特征,具有独特价值。读《辽东行部志》,会让我们惊奇于当时东北地区高度发达的文化水平。更具独特价值的是元代笔记,不同于宋代笔记多文人闲暇随兴之作,元代笔记多为文人着意撰著,直书无隐是元代笔记的一大特点。而且元代疆域广大,多族聚居,人们视野开阔,元代笔记含有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——政治的、军事的、经济的、科技的、天文的、交通的、域外的、海洋的、草原的……往往超越其他时代同类文献,记录前代笔记不曾有的内容。《全宋辽金元笔记》据悉,《全辽金元笔记》是大象出版社继《全宋笔记》出版后启动的第二部大型笔记文献总汇,是对现存辽金元笔记文献较为全面、系统的整理。全书采用繁体竖排,汇编、点校现存能搜集到的全部辽金元三代笔记文献,依撰者生年为序统编,分4辑陆续出版,每辑10册。内页第一辑:收43种笔记,收录标准较宽松大象出版社首先介绍了《全辽金元笔记》第一辑的概况,第一辑1-10册,收笔记43种,计193卷,317.9万字。其中,辽金19种,元代24种。由于笔记是随见随录,随手记录或摘录,不具备严格体例,非系统性,非有严密体系的著述,所以要给“笔记”划出绝对清晰的边界相当困难。南开大学陈才训教授建议:鉴于辽金元笔记的体量较明清笔记小,故适宜从宽收录,即“作加法”;明清笔记则适宜从严,即“作减法”。这一点体现在《全辽金元笔记》中所收的内容中,如辽代王鼎《焚椒录》,学术界一般从宽泛的意义上认为它是文言小说,也有人认为它是传奇。民国时古今图书局编《古今笔记精华录》将其收录,由此研究者也把它归入笔记。考虑到辽代笔记太少,从宽掌握,决定将其收入。金代王朋寿《增广分门类林杂说》(简称《类林杂说》,在唐于立政《类林》基础上增广成书),形式上属类书,但书名又叫“杂说”。该书内容庞杂,编排多有失序,虽有类书形式,而无类书之谨严,确为一部“杂说”,故作为笔记收入。《辽志》与《金志》,从书目看,这两部都是史志,但两书分别为摘录《契丹国志》和《大金国志》而成,摘录之作,属笔记性质;《秘书监志》,是一部志书,全书十一卷,前七卷虽分类纪事,但每类之下,却如政事日志,类似于王恽的《中堂事记》,后四卷是文献辑录与题名,故作为笔记收入。《清和真人北游语录》不全是讲道语录,有些笔记性的内容,于是收入。这部史籍中,卷一开篇,尹志平就写:“自今秋凉,夜渐长,不可早寝。莫待招呼,即来会话。不必句句谈玄是道。至于古人成败、世之善恶之事,道无不存”。点出其中含有闲话录之类。这类内容确实有,如卷二开头:中秋夜,栖真观露坐,众话及礬山圣泉,云是皇帝诞圣之地。临泉有树,帝母尝曝藉衣于上。其树遂佝偻而俯,柯叶荫其泉,似不偶然也。父老云:将老,复有孙枝生其下,既长,其枝干态度一如之。至于今,不知其几代矣。学者们谈到,要给“笔记”划出绝对清晰的边界,很难做到。20世纪八九十年代至本世纪初,出版了多种大型笔记小说、野史文献丛书。各丛书所收书目,差别很大。比如台北新兴书局1978年影印的《笔记小说大观》,收元代笔记51种,在我们看来,大约1/4不属笔记。《全唐五代笔记》与《全宋笔记》,看一下目录,就可强烈感受到,两者对“笔记”的理解,差别很大。《全辽金元笔记》与《全宋笔记》接近些,只是在边界的掌握上,较《全宋笔记》要宽松。研讨会嘉宾合影立体地进入时代谈道《全辽金元笔记》的价值,中华书局党委书记周绚隆认为:“对辽金元笔记的汇集整理,对理解辽金元社会、人物的精神状态与生存环境具有重要意义。笔记能够提供史书与方志所不能提供的细节信息,这是它的价值所在。”北京大学廖可斌认为:“笔记可以做史料的补充用,那些不完全真实的笔记史料可以用来研究人们的观念,研究人们的心态,研究社会的风尚。”中华读书报副总编辑王洪波认为:“生活史、微观史、物质史、交流史等都可以从笔记里找到资料来利用。”大象出版社以元代笔记为例谈道,承宋之后,元代继续发展,凡宋代笔记有的内容与种类,诸如读书摘记、生活杂录、文人趣事、艺术品鉴、朝政轶事、林下闲谈、诗话文话等,元代笔记无所不有。涉及的话题,如世风、士风、风土、航运、出使、灾异、掌故、物产、演艺等,举凡士人生活涉及的领域,笔记中都有反映。此外,元代笔记还有两个显著特点:一是强烈的存史意识,二是直书无隐。存史意识,体现在元人各类著述中,不仅仅是笔记。直书无隐,笔记体现得比较突出。典型的如孔齐《至正直记》,书名就已可见。四库馆臣批评此书:“伤国体”“播家丑”。“伤国体”突出的是《周王妃》条记“文后性淫”,“播家丑”指的是《年老多蓄婢妾》条说自己父亲“年老多蓄婢妾”“辱身丧家,陷害子弟”。这样的内容,在其他时代不容易见到。《全辽金元笔记》主编、南开大学查洪德关于这些笔记的价值谈道,元代有一部《和林广记》,此书已佚,但有一些佚文保留在其他文献中。在宋濂的《萝山集》中有一则:“《和林广记》所载:极西北之国曰押剌者,土地卑吉湿,近海,日不没,无昏夜,日唯向北转过便曙。”这应该是关于北极白夜很珍贵的记录。类似的,有周致中《异域志》所载骨利国:“其国一年天旋到此,天光返照一遍,国人谓之天门开,非也。”元代笔记中具有独特价值的还有不少,如人类第一次探黄河源的记录《河源记》(潘昂霄撰),记载元代海运的揭傒斯等《大元海运记》和危素《元海运志》等,都是很有特色的珍贵文献。“此外,第一辑所收的笔记,可以让我们立体地感受那个特别的时代,获得与正史、集部文献不一样的认识,或者得到很多补充认识。比如《大金吊伐录》,还有周密笔记对宋事的有关记载,都可为我们提供独特的观察视角。南宋的衰败,人们总是归罪于权相卖国乱政。看了这些笔记,感觉就不是这样了。读《大金吊伐录》,强烈的感觉是,宋的措置处处失当,步步走向被动,亡国是必然的结局。周密笔记里南宋君臣的生活,让我们想到童话里的寒号鸟,寒风来了说要做窝,寒风过去片刻的温暖也要尽情享受,冻死的结局不可避免。特别是周密《齐东野语》中《张魏公三战本末略》对所谓中兴名将张浚的揭露批判,所记种种难以让人理解的表现,确实引发我们很多思考。有些东西,只有在笔记这类文献中,才能深刻体会。”查洪德介绍。现存的辽金元笔记,多分散在各种丛书中。有些书十分稀少,寻觅不易,版本芜杂,在近千年的编辑刻印流传中已非原貌。因此,加强对辽金元笔记文献的抢救保护、整理研究和出版利用,也有其必要性和紧迫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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